洞庭湖是我国第二大淡水湖,现有外湖面积约2700平方公里,仅次于第一名的鄱阳湖。北宋文学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是文言文必背的名篇,“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从古至今,洞庭湖历经变迁(陈君,2007),一直受到世人的关注,文人墨客留下许多名句。
洞庭湖什么时候形成的?对此并无准确的文字记载,从古诗文和历史资料中推测,洞庭湖至少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卞鸿翔,1986)。
洞庭湖这个名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洞庭”一词,最初可能出自《楚辞》。战国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经历了近二十年的流放生活,在他的诗篇中多次提到“洞庭”。《九歌.湘君》中有“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驾上龙舟,渐渐向北归去,弯弯绕绕,徐徐来到洞庭),《九歌.湘夫人》中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从屈原的《九歌》中可以得出2300多年前已有“洞庭”之名(趣名网,2015)。
战国的“洞庭”是否就是洞庭湖呢?洞庭作为湖泊名称,在自先秦至汉代的许多地理、水利著作却都没有记载。我国古老的地理著作《禹贡》中多处提到云梦泽、彭蠡(今鄱阳湖)、震泽(今太湖),却找不到洞庭湖的名字。《汉书·地理志》中记载了三十多个湖泊,洞庭湖却依然落榜。沿着历史轨迹继续往下翻阅,直到南北朝时期,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才将洞庭湖与长江及云梦、彭蠡等大江大湖齐名。“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这是唐代诗仙李白的《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标题和诗句里都直截了当地写了洞庭,而且指出了洞庭湖的位置,说明唐代时洞庭湖已经颇具规模和名气了。而在《水经注》之前,在春秋战国时代,洞庭湖可能只是一个平浅型湖泊,相当窄小,而古云梦泽比洞庭湖大很多,江湖相混,汛期汪洋一片,因此洞庭湖被忽略不记了(卞鸿翔,1986)。
唐代大诗人孟浩然曾在诗中写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这首诗的名字叫《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可是诗里并没有提到洞庭湖,而是用云梦泽代指洞庭湖。云梦泽是洞庭湖的曾用名吗?
云梦泽是中国湖北省江汉平原上的古代湖泊群的总称。梦在春秋时的楚国方言中是“湖泽”的意思,与“漭”相通,春秋《左传》中记载“春秋昭元年,楚子与郑伯田于江南之梦”,“定四年楚子涉濉济江,入于云中”。魏晋时杜预所著的《春秋左氏经集解》,对《春秋左氏传》进行了注释:“楚之云、梦,跨江南、北”,古时候称长江南岸的湖泊为云,北岸的湖泊为梦,合称云梦泽,长江则行于其中。古云梦泽的范围究竟有多大,自古以来就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汉代司马相如的《子虚赋》说,先秦时期楚国有一大片楚王狩猎区,被称为“云梦”,楚王曾在这里留下“驾驯驳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须之桡旃,曳明月之珠旗”的英姿。云梦的范围东到今武汉以东的大别山麓,西至鄂西山地,北及大洪山区,南缘大江。东西约在四百公里以上,南北不下二百五十公里。《墨子•公输篇》描述:“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动物种类之丰富也说明了其地貌的多种多样。看到博物馆中精美的青铜犀尊,想起屈原在《九歌》中的那句“操吴戈兮披犀甲”,很难想象,今天只有在非洲草原才能一睹真容的犀牛,那时曾繁衍生息于荆楚之地的云梦。
司马相如在《子虚赋》中借子虚先生之口,说道:“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耳者,名曰云梦。”古书记载,云梦南部“则有平原广泽”,据考证,古云梦泽可能只是云梦之地的众多大泽之一。“云梦”是范围广阔的春秋战国时期楚王的狩猎区,包括山地、丘陵、平原和湖泊等多种地貌形态,而“云梦泽”则是其中局限于江汉平原的湖沼,其中可能并不包括洞庭湖水域。后人将云梦狩猎区与云梦泽混为一谈,并以讹传讹流传下来[2]。
到了战国后期,由于泥沙的沉积,云梦泽分为南北两部分,长江以北成为沼泽地带,长江以南还保持一片浩瀚的大湖。自此不再叫云梦,而将这片大湖称之为洞庭湖,因为湖中有一座名山,叫做君山,原名洞庭山。唐代刘禹锡《望洞庭》中形容“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环绕君山的“洞府之庭 ”形成了一个大的湖泊,洞庭湖的名称应运而生[2]。洞庭就是“洞府之庭”,是神话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表达了古人心中的美好愿望,希望自己居的地方像仙人住的一样。唐代李朝威的传奇小说《柳毅传》中,洞庭湖里有洞庭龙宫,“白壁为柱,青玉为墙”,“台阁相向,千门千户,奇草珍木,无所不有”。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中诸位龙王中也少不了洞庭湖龙王。
从洞庭湖名称的演变也可以看出其面积的变化,先秦时还是籍籍无名的小湖泊,到了唐朝,已是大名鼎鼎[6]。唐代诗圣杜甫就慕名而来,写下《登岳阳楼》:“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唐代“诗鬼”李贺《帝子歌》中说“洞庭明月一千里,凉风雁啼天在水。”韩愈的《岳阳楼别窦司直》首句为“洞庭九州间,厥大谁与让。”意思是九州之间,洞庭最大,无可与让。接着韩愈继续说明洞庭湖有多大,“南汇群崖水,北注何奔放。潴为七百里,吞纳各殊状。”五代十国时期的高僧可朋在《赋洞庭》中写道“周极八百里,凝眸望则劳”。当然,古代诗人们可能有文学夸张,但洞庭湖在唐代的面积显然是非常辽阔的。
唐、宋时期,人们开始围湖造田,并且随着泥沙淤积,江汉内陆三角洲进一步扩展,云梦泽的主体大部分逐渐变成陆地。北宋初期,在今监利县附近已生成的角洲平原,历史上著名的云梦泽基本上消失了。到了明代,《君山记》中写道:“云梦泽在郡治西,与洞庭、青草二湖相连,洞庭在北,青草在南,云梦在西,合为一湖。”但明清以来,由于淤浅、围垦,洞庭湖的面积、容积也大为缩小(卞鸿翔,1986;周宏伟,2005)。
云梦泽的萎缩与消失给人们以很大警示。现今宏伟、富饶、美丽的洞庭湖亦面临威胁,江汉平原上的湖泊数量也大幅锐减。如何防止湖泊的消亡与萎缩,延长湖泊的寿命,不仅是生态学家、水文学家面临的挑战,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文章作者:汪伟宸,陈向东
所在单位:中国药科大学,江苏南京,21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