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背景篇
万里长江自青藏高原奔腾而下，出三峡至江汉平原流速放缓，在荆江河段逐渐形成了“九曲回肠”的独特河流地貌类型。随着长江流水对河面的冲刷和侵蚀，最终在自然或人工裁弯取直作用下，河水由取直部位流去，原本弯曲的河道被废弃，形成了一系列牛轭状的湖泊湿地，称为牛轭湖（Tanner W F，1968）。长江中游下荆江河段短短175公里的河道周边，共分布了7条牛轭湖故道，被称为长江中游故道群湿地（图1）。
图1 长江中游故道群湿地分布
天鹅洲是长江中游故道群湿地中一个典型的牛轭湖，其位于下荆江河段北岸，湖北省石首市境内，多年平均水域面积为15.6平方千米，总蓄水量约1.2-1.5亿立方米。1972年7月由于长江下荆江段的摆动和改道，在沙滩子弯道由长江自然裁弯取直而形成（郝玉江等，2004），经历了40余年的“牛轭湖化”过程逐渐稳定形成湖泊，有着“一夜成湖”之说，也是湖北省最年轻的湖泊之一。
长江流水冲积而成的自然洲滩与裁弯取直的牛轭湖故道相互交融，构成了天鹅洲区域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得天鹅洲牛轭湖成为诸多珍稀濒危物种的栖息地。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天鹅洲作为麋鹿的引种回归区和长江江豚的迁地保护区，同时拥有着石首麋鹿和长江天鹅洲淡水豚类两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图2），分别维持着麋鹿和长江江豚两个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名录“极度濒危”级别物种、国家Ⅰ级和Ⅱ级保护野生动物的生存，生态地位突出显著。
然而，天鹅洲过去是江、现在是湖、亦是一个“江湖”。在这块独特而典型的湿地区域，村镇居民、长江江豚、野生麋鹿因水资源、食物资源、栖息地等一直都在演绎着一场刀光剑影的“江湖风云故事”。
图2 天鹅洲牛轭湖故道
江湖风云篇
在天鹅洲区域的两个国家级保护区，共有491头麋鹿驰骋在淤积洲滩之上，60头长江江豚遨游在牛轭湖之中（2015年底统计数据）（蔡晓斌等，2013；Huang S L et al., 2016），天鹅洲为这两个珍稀濒危物种提供着至关重要的生态用水和栖息地环境，两个物种也共同依赖着牛轭湖而生存。不仅如此，天鹅洲也是湖北省石首市和监利县部分乡镇的主要取水点，常年供应着周边乡镇12万居民的饮用水，并常年取水供应监利县5个乡镇农田的抗旱灌溉。三者之间的用水需求不一，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尤其是在气候变化异常的年份，极易引起各方面的矛盾和冲突。
随着牛轭湖水位的上涨，麋鹿栖息洲滩面积减小，易造成麋鹿食物资源的短缺，而牛轭湖水位的下降，则会导致江豚可活动的水域范围减少，无法满足江豚所需的3米的最低水深条件。二者的栖息地面积随着水位的涨落此消彼长（图3），矛盾显而易见。尤其是在气候变化异常的年份，如在2010年丰水期，牛轭湖水位涨至34米（吴淞高程）以上，可供麋鹿栖息的洲滩面积不足保护区面积的六分之一，狭小的活动空间及长期高水位引起的水质恶化，导致麋鹿病菌感染而大规模死亡（李鹏飞等，2013）。在2011年春季，长江中下游流域发生了严重的干旱事件，周边居民从牛轭湖里抽水抗旱，牛轭湖水位急剧降至28.5米以下，全湖平均水深不足2.5米，严重威胁了江豚的生存。因各方用水需求不一，甚至发生了当地村民围攻保护区管理处、殴打工作人员等流血事件（张爱虎和熊昱，2013）。
图3 麋鹿栖息洲滩面积与江豚栖息水域面积和水位关系
此外，1998年石首沙滩子大堤修建以后，天鹅洲牛轭湖与长江的江湖联系被彻底阻隔，仅在下口修建天鹅洲闸来控制汛期故道与长江的水文联系。沙滩子大堤的修建，导致牛轭湖水位在汛期下降了3-4 米，湖泊洲滩大面积出露。保护区内洲滩因此被周边居民大肆侵占，开垦棉田、围垦修建香莲池、种植杨树、开挖鱼塘等，种种违法行为屡禁不止，洲滩湿地被侵占或被改变用途的面积高达90%（朱江，2005）。洲滩土地利用方式的改变，不仅破坏了原有的自然湿地生态系统，引起牛轭湖洲滩的旱化现象，导致麋鹿食物资源量锐减，洲滩开垦带来的面源污染更是引起了水体富营养化程度加重，水质恶化，威胁长江江豚的生存。
笑傲江湖篇
豚游湖底，鹿驰洲滩，这看似和谐的背后是人豚争水、人鹿争地、物种栖息环境持续恶化的矛盾重重，亟待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从当前牛轭湖所面临的矛盾与冲突来看，进行牛轭湖水资源的合理调配与江（长江）湖（牛轭湖）连通成为维持天鹅洲生物多样性、发挥湿地生态系统功能、实现牛轭湖水生生态保护的有效手段。
目前，天鹅洲闸未能有效发挥对牛轭湖水位的生态调控作用，闸口的开启与关闭具有很大的人为性和随意性。通过制定合理的闸口调度方案，利用天鹅洲闸口的有效调度，实现对牛轭湖水位的合理调控，能够有效解决江豚、麋鹿与周边居民三方的用水问题。同时从长远来看，与天鹅洲故道相毗邻的黑瓦屋故道，亦是牛轭湖之一，且目前处于自然通江状态。二者之间最窄处仅500 米，水位能够形成自然环流，自然条件极其优越。通过开挖渠道，将两个牛轭湖故道相连接（图4），可以彻底实现两个故道与长江生态、水文的季节性联系，恢复洲滩原有的周期性涨落规律。同时辅以生态闸口对水资源的有效调度，能够实现水资源的合理配置和有效管理，解决各方用水矛盾，维持湿地生态系统健康，扩大湿地面积，促进珍稀濒危物种的保护。
图4 牛轭湖与长江连通方案
如今的天鹅洲，它的“江湖故事”依然还未讲完。江豚迁地保护项目、麋鹿引种回归项目、天鹅洲岛可持续农业项目、天鹅洲湿地生态修复项目、国际重要湿地申报项目等等一系列的项目都纷纷江湖论剑，作为人类和麋鹿、江豚共同的家园，天鹅洲这片“江湖”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文章作者：杨超
所在单位：中国科学院测量与地球物理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