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看白洋水，帆开远树丛。流平波不动，翠色满湖中。”这是清朝康熙皇帝在游览白洋淀时留下的千古名句。诚然，白洋淀作为我国华北地区少有的内陆淡水湖，周边风景秀丽，生态优良，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京津冀腹地，被誉为“华北之肾”。史料记载，东汉末年曹操为了运输军粮，于是开凿了白洋淀一带的水域。“掘鲤之淀，盖节之渊。”《魏都赋》对白洋淀做出了最早的文字描述。古往今来，“枝流条分，往往经通”的白洋淀成为北方的水乡泽国，人们世世代代在这里辛勤劳作，繁衍生息。
然而，就是这个曾被苏辙称为“千里方塘”的白洋淀却命途多舛，多次濒临干涸的窘境。
有资料显示，从1517年到1948年的四百年间白洋淀水域总共发生了五次左右的干涸，平均百年一遇。但自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干涸现象屡见不鲜，尤其是在1983到1987的五年时间内，白洋淀彻底干涸，成为北方的“罗布泊”。
干涸后的白洋淀风光不再，龟裂的湖底上到处可见枯萎的芦苇杆和被遗弃的捕鱼船，湖底成为了车辆通行的道路，坑坑洼洼，晴天一层灰，雨天一抹泥。
白洋淀本质上属于华北平原的半封闭式浅水湖泊，水源的供给主要来自于大气降水和上游来水。金代之后，曾为了北京城建都需要，湖区的植被森林被大量砍伐，白洋淀出现了严重的水土流失，淀区的一些淀泊逐渐荒废；清朝雍正年间，为了围湖造田，人们大量将白洋淀的浅水草滩开垦为农田，致使白洋淀面积急剧缩小。据统计，在顺治六年到光绪七年的237年的时间内，白洋淀水面缩小了近五分之四，面积由一千多平方公里缩小到目前的300多平方公里；新中国建立以后，为了防洪排涝和生产建设，上游兴建了大大小小共计90余座水库，并人为截断了八条入淀河流的汇入，致使上游水环境蜕化速度大大加快，从而使流入白洋淀的水量也大大降低。一方面是整个白洋淀流域居高不下的蒸发量和逐年减少的降水量，一方面是人类活动不断增长的需水量，白洋淀的水矛盾日益突出，淀区缺水的悲剧注定不可避免。
事实上，从1972年周恩来总理召开专门座谈会研究白洋淀有关问题以来，对白洋淀水资源短缺的整治行动已经开展了四十余个年头。从当初的王快水库和西大洋等地补水，到2003年从岳城水库经子牙河水系到白洋淀的跨区域调水，再到2006年引用黄河水，白洋淀始终挣扎在死亡线上。虽然湖区能勉强保证有水的供应，但是白洋淀很难再恢复到原来水草丰美的景象。这是因为，能够自然入淀的九条河流早已全部或季节性的断流，就像一个全心衰竭的病人，必须通过起搏器的辅助，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出乎意料的是，对白洋淀大规模“输血”的背后，却隐藏着更大的生态危机。
府河，作为为数不多的能常年流入白洋淀的河流，承载着保定市区约200万人口每日25万吨生活污水的排放量。由于市区只有两座日处理能力8万吨的污水处理厂，每天就会有9万吨未经过处理的废水通过府河流入白洋淀（危昱萍，2017）。除此之外，淀区上游的清苑、满城、徐水、高阳等地还未建成污水处理厂，每天都会大量未经处理的污水流入湖中，给湖区造成严重污染。《安新县志》曾对白洋淀污染有过记载：“污水流程20余公里，污染淀区面积三分之二，鱼虾产量下降九成，螃蟹几近绝产”。 除此之外，白洋淀上游和周边乡镇遍布的各种高污染高耗能企业排放的工业废水以及淀区周围超过十万人产生的生活污水更是对白洋淀的污染雪上加霜。数据显示，2004年以来，白洋淀水域的水质一直保持在较差的Ⅳ类、Ⅴ类和劣Ⅴ类；尤其在2012年到2015年，白洋淀整体水质都为重度污染并叠加轻度富营养化（李艳洁，2017）。由于白洋淀的水质标准定位是《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的Ⅲ类水，即白洋淀湖区的水主要适用于“集中式生活饮用水和各类渔业养殖用水”，依目前情况，湖区水质显然不能够满足白洋淀的功能定位。
在气候原因和人类活动的双重作用下，白洋淀湖淀污染加重、消亡加速。
2017年4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通知，决定设立河北雄安新区。这个开天辟地的“国家大事、千年大计”对于走过40余年风风雨雨治理之路的白洋淀来说，迎来了崭新的历史机遇。“雄安的使命之一，就是要推动白洋淀水系的污染治理。”清华大学城市规划系主任、建筑与城市研究所副所长吴唯佳认为。诚然，对于目前百病缠身的白洋淀，要想彻底根治当前存在的难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治理白洋淀的污染，首先要给当地的城镇污水处理厂、工业企业等核发排污许可证，然后再考虑水质达标计划。”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环境经济与管理系教授宋国君指出。白洋淀周围及其上游的工农业污水及生活废水的排放一直被认为是淀区污染的罪魁祸首，要控制这些点源污染，所有的污水都应该集中收集并妥善处理。实际上，从2016年开始，河北省就印发了《河北省白洋淀和衡水湖综合整治专项行动方案》，明确要求到2017年年底全面处理淀区村庄的生活污水和垃圾，并将所有非法的排污口予以封堵，从源头根治白洋淀环境污染。另一方面，已有相当一批环保企业在白洋淀布局——碧水源科技公司表示已参与白洋淀流域的治理和规划，将在未来提高雄安新区的生态环境标准，加快整个华北市场的水环境治理（危昱萍，2017）；启迪桑德已签约安新县生活垃圾等城市固体废弃物综合处理项目和白洋淀景区环卫市场化运营项目，未来将致力于白洋淀综合环境治理；先河环保子公司先河正源与雄县人民政府签署了治理及资源化利用项目合作框架协议，京蓝科技拟在雄县投资设立两子公司，主要从事园林绿化和水污染治理等业务……目前，仅保定市就有逾200亿元的先期环保投入，有专家预计，白洋淀治理的总投入约1000亿元左右。
治污、节水、挖潜、引水，雄安机遇下的白洋淀，一切都在按照规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图1 雄安新区及白洋淀地理位置示意 图2白洋淀俯瞰（图片来源：新华网）
“白洋淀的广阔空间，似乎就是为展示时间的流动——四季更迭，铺陈特有的颜色。”北岛笔下梦幻般的白洋淀，让无数人充满了向往。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白洋淀会一改多年或污水横流或干涸见底的尴尬局面，一个蓝绿交织、清新明亮、生态优良的“华北明珠”将让千年雄安之梦在这里起航。
文章作者：吴一凡
所在单位：南京林业大学，江苏南京，210037
